于是在饭罢之后,叫那大金牙进来,正账之外,给了一元小费。那大金牙大约因为肉感太少,以致财运不亨,素日很难得到这样丰富的犒赏,自然视为异数,受宠若惊,立刻满面吹起春风,连金牙都倍生光彩,说了声谢谢,好像舌头忽然短了半截,声音非常猥狎。随又上前替柳塘穿马褂,系钮子,又不住将身体挨挤,扬着脸儿,笑眯眯的向前迎凑,似乎要柳塘再吃一道特别的敬菜,以符投桃报李之道。
柳塘却因已吃饱了,而且不特未作以羊易鱼之想,更是怕她想入非非,就沉下脸儿,将身一躲,用话破她的迷梦道:“不用谢。我到哪儿都这样,你别张罗,我最怕这个。”大金牙听了,立即又嗒然若丧,面上的节气,也由春而秋,把和风变成了严霜,转身便向外走。柳塘又觉太给她难堪了,好像自己把所受于雪蓉的冷酷,发泄在她身上,未免有迁怒之嫌,就也向外走着,口中说道:“明儿见,下次我来,还请你照应吧!”那大金牙方自转怒为喜,想要说话,柳塘已转身走开,并且把手杖墩得楼板山响,大有充耳不闻之势,气得大金牙喃喃咒骂:“这号人算哪道玩艺!乍冷乍热,真妈的别扭人心!我混了毛二十年,没见过这样怪脾气,简直摸不着大门!”说着看看手里的钱,又忍不住笑了,便自往柜上交账不提。